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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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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11月11日, 封印之地

前方亮堂堂的,有點像《大話西游》裏的晚霞, 還能聽到驚呼聲,令葉霈很不適應。

“走!”四人想也不想,兩兩一組從左右順著屋頂前進,隨即發現用不著這麽謹慎:視野裏的那迦都沖著根據地去了。

還是從地面走更快些, 也不用翻來翻去。葉霈剛想跳落, 就聽被救回來的新人戰戰兢兢問,“請問,我怎麽辦?”

沒工夫管他。“就待這裏吧。”她跟著桃子一陣風似的沖出院落。

新人咽了口唾沫, 回頭瞥一眼被遺棄在庭院角落的那迦屍體,感覺很不好,又握握手裏的刀,壯著膽子溜出院門。

他這麽一遲疑, 葉霈已經遠在數十米之外了。

仔細想想,自從進入“封印之地”,自己和夥伴與那迦一個在明一個在暗,猶如楚河漢界,兩軍對峙,很少這麽光明正大的在道路中央行走, 還挺不習慣。

不過, 可別出事才好,她心裏打鼓。可同伴客戶都在根據地,龍潭虎穴也得回去接應, 前方樊繼昌越奔越快,葉霈摸摸焦木劍,提起一口氣,也絲毫不肯落後。

駱駝也回去了吧?

距離落腳之地還有十多米,四人就不得不停下腳步:數十只那迦像墻壁似的堵在前方,把偌大庭院緊緊包裹。

“南邊的回來了!”站在屋頂上指揮的黑衣人焦急地朝院裏叫,正是王瑞:“多弄死幾個,護著人往東走,丁院!”

就像駱鑌早早給葉霈講過的,“封印之地”很多建築物看著安全,鬼知道通往什麽地方,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;加上隊伍日漸龐大,適合落腳的地方並不多。

狡兔三窟,臨近年底,“碣石隊”不可能只有一個落腳之地,附近備選就有三個。“丁號庭院”位於正東,大約幾百米之外,足夠脫離目前險境了。

快頂不住了,葉霈匆匆看向院門:三、四只那迦正堵住那裏,以泰山壓頂之勢朝裏沖,幾把長兵器不時從門口刺出來。

第一只堵在面前的那迦倒下了,葉霈拔出焦木劍,不等黑血順著劍鋒灑落就狠狠刺入第二只那迦脖頸。偷襲結束了,第三只那迦及時招架,回身猛撲,她靈巧地躲開去。

面對數量遠多於自己的敵人,“千萬不能分散”乃是常識。左邊是昌哥,右邊是桃子,葉霈背靠他們,兩把焦木劍左右開弓,稍弱些的小餘被護在中間,抽空刺出兵器,很是管用。第十三只那迦倒下的時候,院門壓力小多了,裏面發一聲喊,兩位穿著盔甲的黑衣人並肩沖出來,喊著“自己人!”

是猴子,還有新加入的板磚,只有他們這種人高馬大的男人才撐得起那迦盔甲,換成葉霈,走路都困難。

只見厚重盔甲之間刀光閃動,兩只擋在面前的那迦立刻倒下了,細看原來兩人腰間綁了四把長刀,刀尖向外,殺傷力很強。兩人像沖進狼群的猛虎,生生沖出一條血路。

漂亮,葉霈幾人連劈帶砍,由外到內沖殺進去,順利和兩人匯合。兩人滿身是血,都受了傷,“快走,裏面撐不住了。”

匆匆看了一眼,有十幾位保鏢護著,不少相熟的客戶跌跌撞撞沖出來,老石老孟和波浪卷瑤瑤都在裏頭。其他人呢?葉霈一把扶住波浪卷,後者頭發披散,胳膊被割傷了,哇地哭出聲--男朋友還沒回來。

視野裏的那迦越來越多,不能再等了,葉霈打個招呼,護在隊伍右側朝東疾奔。盡管有猴子板磚沖鋒,逃亡的人們行進得並不快,樊繼昌和桃子像兩把利刃筆直突破堵在面前的眾多敵人,保鏢奮力沖殺,葉霈能聽到前方嘶喊和利刃刺進□□的聲音。

幸好我有劍,戰鬥到最酣暢的時候,葉霈滿心慶幸。師傅說,本門除了流傳千年的魚腸劍,曾得到兩把極其鋒利的長劍,配合由岳家槍演變而來的“驚鴻劍”,當者披靡,向無敗績。後來清朝戰亂,不慎把兩把長劍失落了,祖師郁郁寡歡,日志記載,後人遇到機緣,當另尋神器,光大門戶。

仔細想想,四臂那迦挺夠意思,送了我兩把焦木劍,可惜帶不回去。名字嘛不夠威風,叫什麽好呢?她機械地砍斷一只那迦手臂,腦海想著:韓世忠將軍擅長雙手刀,右手刀長,號稱“大青”,左手刀短,叫做“小青”,難道我的劍叫“大黑小黑?”

小琬的狗狗就叫大黃啊。

割破第二十五只那迦喉嚨的時候,黑血噴射葉霈滿臉,她顧不上擦,揮劍隔開攻擊瑤瑤的狼牙棒;後者一邊歇斯底裏的叫,一邊胡亂揮舞短刀。

距離“丁字庭院”還有多遠?駱駝在哪裏?葉霈視線被層層疊疊的那迦擋住了,這可不是什麽好事。難道滿城的那迦都沖過來了,我們的人呢?

大概祈禱有效,幫忙的來了:斜刺又有幾名黑衣人沖殺進來,喊著“風緊扯呼”,是另一方向放哨的王凱強仙鶴六人。有這幾位生力軍幫忙,二十多人終於艱難地沖進“丁字庭院”,四、五人重傷,三名減員,人人身上帶傷。剛進院門,猴子和板磚就倒在地上,再也動不了了,斷後的王凱強和樊繼昌四人回身堵路,和外面那迦僵持住,雙腳被推的逐漸後移。

得拼命了,葉霈朝院角疾奔幾步,拽著垂掛下來的紅藤蔓蹬墻而上,敏捷地翻到墻頭;今晚剛剛進入封印之地,老曹就派人將三處備用地點準備停當,掛繩子是最基本的,果然派上用場。

朝同伴喊一聲,小餘高高遞起一只長矛,接過來順著狹窄院墻奔到門口,葉霈毫不客氣地當頭刺落。一只那迦脖頸很快被刺穿,第二擊卻被閃開了,敵人很快發現她,伸著胳膊想還擊,可惜院墻太高,壓根夠不到她。對面桃子也抄著□□疾刺,有點像打地鼠。

盡管有兩人幫忙,那迦死傷很大,樊王四人依然頂不住了。葉霈朝著裏面喊,“別磨蹭,快!”

盔甲防禦力極強,穿脫實在麻煩,瑤瑤和波浪卷吃力地扳著猴子身上的盔甲,有點像烏龜蛻殼,好不容易才脫下來,另兩個客戶也手忙腳亂幫板磚。至於老石老孟,已經順著繩索往墻,爬墻已是輕車熟路。

不行,頂不住了,葉霈焦急地想,再一回頭,庭院地面空空蕩蕩,自己人都逃上墻頂,頓時安心。

說時遲,那時快,樊繼昌和王凱強雙臂使出全力,仙鶴和另一人轉身就跑,沖到墻角抓著繩索往上攀;就是現在--院門兩側的葉霈桃子雙雙把手裏的□□長矛交叉刺落,堪堪擋住那迦一秒鐘,樊王兩人趁機松手後退。

十多只那迦潮水般朝裏擠,卻被從庭院四面八方射來的長刀短劍阻止住--二十多名安全的隊員扔出手中武器,只好眼睜睜看著樊王兩人抓住繩索,兩把升到高處。

墻頭只有半米寬,冰冷堅硬,並不是休息的好地方,不過葉霈並不嫌棄。總算能歇口氣,她毫無形象地躺在墻頭,看著頭頂逐漸低垂的月亮:再有半個多小時,天就快涼了。

對面桃子正朝那迦吐口水,伸指大罵:“龜兒子,砍你腦殼,狗日的”

要是那迦能被罵死就好了,有桃子在,整只“碣石隊”都安全了。

有他鼓勵,老石老孟氣哼哼解開衣裳,朝墻底那迦小便,嘴裏罵罵咧咧;平時總是躲著,輕易見不到敵人,今天總算出口氣。

不知是不是被侮辱了,那迦仰頭呆呆望著眾人,突然行動起來:一只那迦奔到墻底,另一只青蛙似的跳到它肩膀,靠著墻站穩,覆蓋黑鱗的面孔頓時高了許多,第三只那迦也開始沖鋒。

不能讓我們多歇歇?葉霈顧不得罵,在墻頭站穩身體,大多客戶沒見過這種場面,嚇得差點跌下去。

“撤吧,別閑著。”王凱強指指連接在一起的三棟房屋,能被選為根據地,這裏四通八達,很方便分散撤退。

看看大本營方向,依然火光沖天,葉霈喊道:“駱駝呢?老曹他們?”

答話的是猴子,盡管套著盔甲,他依然受了不輕的傷,鮮血止都止不住。“老曹在呢,帶著人從後面撤,乙字庭院,駱駝沒看見。”

這麽兵荒馬亂,不可能沒看到,駱駝又不是躲起來熬到天明的性格,葉霈心裏沈甸甸,踮著腳尖朝大本營張望。

他~安然無恙麽?

對面一名老隊員憤怒地喊:“是姓韋的,銀獴隊他們,把那迦引過來的,我看見了。”

韋慶豐?這幫混蛋!我們顧不上找他們算賬,他們反而挑釁?

葉霈憤怒地緊緊握住劍柄,照著腳底越來越高的那迦刺落,後者失去平衡,很快跌下去,連帶著墊腳的兩只也摔得很狼狽。

還想砍我的腿?沒那麽容易,她隨手玩個劍花,把長劍背回後背。“我回去看看,你們撤吧。”

做為分享秘密的“一線天”搭檔,桃子什麽也沒說,敏捷地越到屋頂,平躺著喘息的樊繼昌顯然也等不及了,由老孟用綁帶勒緊肩膀傷口,旁邊老石腦袋破了,血糊糊的很可怖。

王凱強看看受傷的兩名隊友,說,“我和仙鶴走一趟吧,剩下的就別動了,趕緊撤。”

換到平時,受傷的隊員會被那迦不停追殺,放到今天就不算什麽了,何況天快亮了。

墻角疊羅漢的那迦越來越多,不停被人們打倒,又孜孜不倦地重新開始,機械固執地令人心悸。

來的時候浴血沖殺,回去再這麽拼就是犯傻了,葉霈跟著同伴順著街邊疾奔,隨時融入夜色。好在那迦都被大本營吸引過去,幾人行動又快,並沒遇到阻礙。

幾分鐘之後,葉霈雙腳發軟,幾乎不敢前進:視野裏滿是活人和那迦屍體,庭院大門被摞起來的那迦盔甲死死堵住,敵人一時沖不進去。

怎麽這麽多?我們的人都~不,不對,除了我們放哨的,隊裏保鏢都在,又有老曹丁原野鎮守,不會這麽大傷亡。看看四周,依附在“碣石隊”周圍的三、四只散客隊伍大概兇多吉少。

韋慶豐,葉霈指甲掐的掌心生疼。

那迦都聚在門口,五人悄無聲息地繞到庭院後方,發現墻頭沒人,大概撤退了。扔繩索桃子仙鶴最拿手,沒費什麽力氣,幾人就登上墻頂。

院裏火光閃動,有什麽東西熊熊燃燒著,葉霈只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。

剛進“封印之地”的時候,葉霈領到的背包有幾塊黑石頭,聽說能當火石使用,可惜沒什麽價值:能燃燒的東西太少了。要是有樹就好了,可惜,只有皇宮周圍生長著古怪大樹。

此時此刻,數具人類屍首被火焰包裹著,慢慢燒成焦炭。

有點反胃,她蹲在墻頂,桃子指指前方:四側墻壁都用兵器刻上“丁”和“乙”,大概是老曹等人留下的。

有了地方就好辦。“乙”字庭院距離這裏不算遠,應該是我們沖出去時,他們趁機翻墻撤退的。

仔細想想那迦也挺傻,葉霈覺得不錯:他們腦子再好使點,我們就別活了。

前方就是“乙字庭院”,糟糕,怎麽又被發現了?院門被封住,滿山滿谷的那迦圍攏在外,一套套盔甲晃動著,一把把兵器閃著兇光。

那是誰?幾個黑衣人突然躍上屋頂,都拿著兵器,為首一個肩膀扛著個纖瘦女生,看著像熟人:莫苒!

她被捆住手腳,像個包袱一樣,兀自不停掙紮著。

這人一定是韋慶豐,躲在拐角的葉霈不用看就知道。

身畔樊繼昌一言不發,突然徑直沖過去,千軍萬馬都阻不住;有人比他動作還快:又有幾個黑衣人跳上屋頂,看樣子是丁原野,另外數人就分不出了。

接下來幾分鐘在雙方對峙和激烈對罵中度過,顯然也沒什麽當啞巴的必要了:丁原野大罵:“為難女人算什麽本事?”韋慶豐卻有道理:“她是我的人!”

莫苒停了停,掙紮得像釣鉤上翻滾的蚯蚓。

天快亮了,銀獴隊顯然不打算拖到下月十五,轉身朝著旁邊庭院走;王瑞張開雙臂擋在前頭,卻見韋慶豐冷笑著,用明晃晃的短刀橫在懷裏莫苒脖頸,“碣石隊”的人頓時退縮了。

就連沖到墻角、開始拋繩索的樊繼昌也停了停,狠狠錘打墻面。

怎麽辦?不能讓莫苒這麽被帶走,有了上次苦戰,想再救出她可就難了,葉霈束手無策,只好沿著墻壁跟著房頂的“銀獴隊”前進。這樣很是危險,遇到那迦被包圍可就糟了,好在大部分那迦都被庭院正門吸引過去,視野裏空空蕩蕩。

前方庭院屋頂突然冒出幾個男人來,領頭的昂然押著個狼狽不堪的男人,手中一柄黑刃彎刀正架在後者脖頸,冷笑道:“姓韋的,把人放了。”

他身材高瘦,長方臉蛋,即使臉龐塗黑了,也能看出高挺鼻梁--是駱駝!激戰半晚的葉霈眼眶發熱,一顆心慢慢回到原地:他沒事,好好地在我面前。

被他抓住的男人像是大池,雖然並不熟悉,畢竟算是敵對,葉霈也研究過“銀獴隊”幾位首領,還是認得出的。

身畔大鵬大搖大擺踹一腳,“速度,天都快亮了。”

不是鄭一民,葉霈有點得意:其他四人還好,骨折了事,這位頗有名氣的新人被小琬傷得最重,肚破腸流,命都差點沒了,聽說住在icu,沒幾個月起不了身。

即使隔得不近,葉霈依然能看到韋慶豐臉上的猶豫和惱怒:別人也就罷了,大池跟他混了幾年,早已是手足兄弟,感情自然深厚;何況周圍這麽多人看著,他若是不管,以後也別當隊長了。

“曹尼瑪!”韋慶豐破口大罵,滿臉猙獰地指著駱鑌:“你b姓駱的,敢管閑事?小心老子把你爹娘埋了!葉霈幹了!遲早宰了你!”

這回輪到駱鑌怒不可遏了。只見他重重哼了一聲,隨手把大池往身邊大鵬一推,左手又拔出一柄彎刀,遙遙指著對方:“來吧,我就在這兒呢,早就想弄你了!”

韋慶豐也把莫苒塞給身畔手下,拔出兩把漆黑拳劍,沒頭沒腦猛攻過去。

好機會!葉霈和桃子互相打個手勢,順著樊繼昌留下的藤蔓攀上墻壁,後者已經無聲無息靠近戰團了。

戰鬥十分激烈,上次葉霈沒能看到樊繼昌和他的戰鬥,聽說自己人勝了,覺得韋慶豐不過爾爾,此時卻發現這人招式狠辣,反應敏捷,確實下過苦功夫,頓時擔心起駱鑌來。

趁著韋慶豐手下伸著脖子觀戰,樊繼昌像獵豹似的緩慢靠近,突然暴起,緊緊抓住對方持著短刀的手臂。那人極力反抗,卻抵不過他鐵鉗般的手掌,不得不松手,遠遠跳開去。

望著屋頂一男一女緊緊相擁的身影,葉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,把註意力集中回戰團。

眼見沒了希望,韋慶豐大罵一聲,連砍兩劍把駱鑌逼退兩步,轉身退回夥伴身邊,喊一聲:“把我的人放了!要不然和你們沒完!”

“放個屁!”大概見到局勢穩了,剛剛跳上屋頂的老曹心情大好,“姓韋的,怎麽著,還想走?”

韋慶豐滿眼兇光,“姓曹的,怎麽個意思?年關可快到了。”

“哼哼,少了你這一號,年關過的更踏實。”老曹伸手指指院裏,咬牙切齒地說:“你自己算算,廢了我多少人?要怪就怪你命不好,今天就留在這兒吧”

接下來發生的事情,葉霈一輩子也忘不掉。

頭頂逐漸發白,紅月亮已經沒了蹤影;庭院正門的方向傳來巨響,火盆逐漸熄滅,那迦覆蓋黑鱗的面孔清晰可見。

一條似蛟非蛟的巨蟒從屋頂背後升起,有點像旗桿;它周身覆蓋臉盆大小的暗藍鱗片,頭顱扁平,面孔卻是張活人的臉,眼睛冷冰冰。

是“一線天”見過的人面蟒!臉龐很像摩睺羅伽,順著漲起的海水游入城裏!

得離它遠點!葉霈想也不想就扯著桃子朝墻下跳落,對面駱鑌反應也快,連連朝後退卻,大鵬更是松開大池,敏捷地翻滾下去。

可惜人面蟒的目標不是他們:粗壯身軀只一晃,就把背對著它的老曹和另一名隊員盤繞住,隨即高高升了起來,在眾人目光中發力盤絞--鮮血和五臟六腑被兩個可憐的男人吐出,隨後是淚水和大小便,四條腿無力地蹬踹著。

用不著看第二眼,葉霈就明白,兩人沒救了,七寶蓮葉子也不行。

小施絕望驚恐的哭喊聲中,陰歷十月十五的黎明到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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